新型冠狀病毒肆虐的日子里,為了防止相互間的傳染,人們被隔離了。
有一個特殊的隔離地方,那就是醫(yī)院。為了救治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患者,政府定點了一些具有醫(yī)療救治條件的醫(yī)院。
他在里面,她也在里面;只是,他在里面治病救人,她在里面清潔衛(wèi)生。
他看她時,覺得她就像一只被人裹著翅膀的白天鵝,艱難地移動著自己臃腫的身體。
她看他時,覺得他就像一個移動的機器人,動作一板一眼,雖然稍覺僵硬,卻有條不紊。
他看不見她的真面目,偶爾一個動作卻感到很熟悉。
她也看不見他的真面目,憑女人的直覺,她覺得他應(yīng)該是他。
整個醫(yī)院都是封閉的,整棟樓除了他們這些武裝得像機器人的人在忙碌,你察覺不出他們誰是誰、誰又是哪里人,唯一能辨別性別的是從裝束看個子高低,當(dāng)然,這也不能完全確定。
那日,她作為志愿者走進這座大樓的時候,就把一個接她進去的大姐當(dāng)作先生了,直到大姐開始安排工作時,她聽到“他”的聲音才知道“他”原來是“她”。
臃腫的裝束淹沒了女性的線條,沉重的頭罩遮蔽住了花一般的面容,唯獨一雙眼睛透過玻璃罩看得到,但誰看誰的眼睛都一樣,全是焦慮、憂愁和疲憊的目光。
還有一次,她把從重癥監(jiān)護室出來的一個同志當(dāng)作他了,她跟著他在樓道里移動了數(shù)十米,這個個子不高走路左腳略有外傾的姿勢極像他在教室里踱步的樣子。她不由自主地跟在他的后面、不眨眼地看著他走路的姿勢,覺得幸福極了。但她錯了。當(dāng)眼前這個人因過度勞累疲憊地倒在樓道里,趕過來幾位醫(yī)生各司其職地?fù)尵人麜r,她才知道他不是他,這個他,是來自解放軍的一名馳援者。
而這一次,她相信自己不會錯了,因為她在里面也呆了一周時間了,她已經(jīng)熟悉了從包裹嚴(yán)實的防護服往里“看”人;當(dāng)然,她更熟悉她的那個他的一招一式、一舉一動,她甚至閉住眼睛都能夠感覺到他的氣息和存在了。
她站在他的身后鼓起勇氣、毅然決然地對他說:周濤,我都想好了,我們出去就結(jié)婚吧!先前說的房子我們先不買了,租;先前我非要的車子不買了,騎個電摩也不錯。
她的表白霎時便震動了整個封閉的大樓,所有人都在打量、搜尋那個表白的人,耳麥里傳來一片喝彩聲,這是這棟樓自從封閉起來后第一次響起的歡快的共鳴。正在不知所措之際,她的耳朵里傳來周濤的聲音:李娜,怎么啦?你什么時候也跑進來了……我在重癥監(jiān)護室,你在哪兒?你和我說這些話怎么不關(guān)耳麥?大家都聽見了!
她愣了一下,頃刻間感覺到滾燙的熱流從頭頂落到腳下,久別的聲音夾雜著歡喜,穿透了隔離服往外滲透著。
她戴著仍然沒有關(guān)閉的耳麥,抑制不住地近乎喊著說:我就是要讓你知道我的心思,我才不管別人聽見呢!(王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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